父亲,大地上的一棵庄稼

来源:网络 文章作者:水珠

父亲感觉胸口闷,于是我带着他去了十几里外的小镇就医。
彩超室里,医生让我陪着父亲一同进去,也许父亲年纪大了,需要我在一旁适当关照。父亲躺在那张小小的床板上,医生将探头上抹上油,然后在父亲的胸口触摸起来。
我站在旁边,眼睛盯着电脑屏幕。我不是医生,对电脑里显示的图景,我一窍不通,不过,无事可做的我还是时时地望着屏幕出神。
那里是什么?一排树,矮矮的,一棵一棵并肩而列,很像公园里面的绿色围墙,况且树的一边,没有什么东西,看起来确是树围着草坪。
当我站在一边说那是草坪时,医生惊讶地重复道:“草坪?”也许在他每天漠然地面对这些时,他想到的却只是什么病灶,而不像我一样展开想象的翅膀在旁偷着乐。
接着画面转换,我看到了又一个陌生的情景,那是一片荒野。 广袤的大地,地势高低不一,给人一种神奇的感觉。我想如果身临其境,一定会美不胜收的。此刻,我默默地注视,不再胡言乱语。
除了看到奇异的“风景”外,我也看到了血流。那些流动的,断续的,或红或蓝的血流,让我有些紧张,不知为什么,面对这些时刻奔腾的血流,我却突然想到了人类的欲望。一向以豁达自称的我,面对这些血流,不禁有些惭愧,因为我想到了自己,想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种种欲望。
这时,鼾声响起。就在医生用探头在观察病灶的时候,就在我面对屏幕时而遐想时而紧张的时候,父亲却躺在那里响起了鼾声。原来,父亲把自己坦然交给了医生,然后渐入佳境,不管什么疾病,也不管什么风景。目睹此情此景,我真是佩服至极。
由于病情较重,父亲在杭州浙一院住了一个多星期。那些日子,主要由我在杭工作的哥嫂服侍。我在家里处理了一些事务以后,也去了杭州。
一天,我在医院陪同父亲,一护士来检查的时候,我问她我父亲得的是什么病。她支吾着说不上,说要叫医生来告诉我。那天是休息日,办公室里只有值班医生,负责给我父亲治病的医生没有上班。
一会儿,医生走进病房来,他奇怪地问我:“你哥哥没有告诉你父亲得的是什么病吗?”面对医生的提问,我像是一个小学生初进校园一样紧张,我忙道:“没说没说……”事后一想,其实哥告诉过我们父亲是得了肺源性心脏病。可这几天父亲还在做一系列检查,为此,总疑心父亲还有其它什么的病,因此才有了刚才的提问。医生反问过我之后,再转身问坐在走廊里的父亲:“你也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吗?”父亲笑着答过“不知道”之后,他就出去了。这时,父亲坐在那里就大笑起来,对自己也对病友说:“呀,我知道什么病?我知道什么病,还要你们医生……”言下之意,我把我自己交给你们了,就是你们的事情了,我还需要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吗?
这就是我的父亲。从彩超室里的鼾声,到此刻面对医生的“一无所知”,我看到了父亲的快乐和幸福,而这一切,都是建立在父亲的“无知”上的。很多时候,我们这些聪明人是否也应该像我父亲一样,多一些懵懂呢?
父亲是一个地道的农民,只知道整天抚摸泥土。他一生不够精明,种的庄稼常比别人的茂盛,收获的却比别人少。为此,我常在心里笑他是一个没有智慧的农民,可这次面对父亲的种种无知,我却看到了父亲的另一种生存机智。
近日,我在阅读《梭罗日记》,梭罗有这样一句心语:我觉得仿佛我可以随时放弃自己的生命和生活在上帝呵护中的责任,去变得像一棵植物或一块石头那样单纯,没有牵挂。
看到这些文字,我再次想到了我的父亲,我想我的父亲也是大地上的一棵庄稼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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